(九)探象数之理,以广易义于无穷
郑氏之言及象者以互卦为主,互卦或日互体或日互或日体,其法首见于《左传》,而西汉诸儒亦以之言易。《京氏易传》 言及互卦颇详。
郑氏之言互卦有三种:一、言及三爻之互。如蒙卦,注云:“ 互体辰。”
同人注云:“卦体有巽。”是也。二、四爻之互。如:颐卦注云:“自二
至五有二坤。”大畜注云:“自九三至上九有颐象。”三、交体之互,如既济九五注云:“互体为坎。”旅初六云:“互体艮。”此则以内外卦言之耳。以例推之,当亦有五爻之互,特文献未足耳。
其取象之范畴,除十翼外,尚以爻辰所配十二宫二十八星宿取象,又另有逸象如随初九注云:“震为日门”,系注云:“震为门。” 坎上六注云:“震之所为有丛拘之类。”观注云:“艮为鬼门又为宫阙。”恒六五云:“兑为和说。”困注云:“ 兑为暗昧。”井注云:“ 兑为暗泽。”之类是也。
至于其论及易数者,则有大衍之数,与天地之数,并以之而配五行焉,此已详于《<马氏易〉阐微》之中,今不具载。复次,郑氏又以《周易》用九六,不用七八。九者老阳,六者老阴,皆将变者也,《周易》以变者为占,故用九用六。七者少阳,八者少阴,此《连山》《归藏》以不变为占者也。
是《郑氏易》能探象数之理,以广易义于无穷。此其可取者九也。
(十)研卦气消息之意以见易气之运行
孟氏以坎离震兑四正卦为四时方伯之卦,余六十卦分布于十二月,卦主六日七分。此卦气学之原也。郑氏亦颇用此以诂易。如:
复。注:“建成之月,以阳气既尽,建亥之月,纯阴用事,至建子之月,阳气始出,隔此纯阴一卦,卦主六日七分。”张惠言日:“但以辟卦为侯,不论余卦。..略以十二辟卦消息言之。”
临。注云:“临自周二月用事,讫其七月,至八月而遁卦受之。”
张惠言日:“ 盖以十二辟卦主月,则乾坤十二爻,而周一岁。”
以上皆卦气,卦侯之学也,《郑氏易》 即本诸此以立说者也。是《郑氏易》能研卦气卦候之学,以见易气之运行。此其可取者十也。
(十一)论述六经之婉转关通
郑玄述经籍,有六艺论,即论六经也。郑玄辨章六经体用。其论易日:“易一名而含三义:易简,一也;变易,二也;不易,三也。”而以变易为尤要。”郑氏云:“ 其为道也屡迁,变动不居,周流六虚,上下无常,刚柔相易,不可为典要,唯变所适。此言顺时变易,出入移动者也。”
(十二)发注经之条例,以小学通经义之指归
郑氏承马氏注经之条例,而以小学通经义之指归,小学者文字声韵与训诂是也,凡文字皆有形音义三者。三者之中,声尤重焉。盖声者物象之本,形由之而立,义因之而行。故清儒尝言,不明声韵之理,不足以治经学。郑氏之诂群经也,多以声韵贯串其旨义。盖音在而形义由是而沟通矣。今观郑氏之注易也,有读如、读为、当作、当为、犹、之言等例。有推因、义界、声训,就其本字以为训诂等法。揽小学之宏纲,开诂经之通衢。灼然如晦之见明,的然如日之光晖。可谓诂经之大师,万世之通儒也。
读如一日读若,拟其音以诂训也。读为一-日读曰,易其字而即声以求义也。当作一日当为,正其误也。犹者,义隔而通之也。之言者就其本音本义以诂训也。段氏《说文解字》注于嫌疑也下注云:“凡云之言者,皆就字之本音,本义而转之。”其《周礼.汉读考序》日:“汉人作注于字发疑正读,其例有三。一日读如读若,二日读为读曰,三日尝为。读如读若者,拟其音也。古无反语,故为比方之词。读为读曰者,易其字也。易之以音相近之字,故为变化之词。比方主乎音,变化主乎义;比方不易字,故下文仍举经之本字;变化字已易,故下文辄举所易之字,注经必兼兹二者,故有读如,有读为。字书不言变化,故有读如无读为。有言读如某,读为某,而某乃本字者。如以别其音,为以别其义。当为者定为字之误,声之误而改其字也,为救正之词,形近而讹,谓之字之误,声近而讹,谓之声之误。字误声误而正之,皆谓之当为。
凡言读为者,不以为误;凡言当为者,直斥其误。三者分而汉注可读,而经可读。”是也。如:
坤,初六,履霜坚冰至。郑注云:“履读为礼。”
需。郑注云:“需读为秀。”
泰,九二,苞荒。注云:“荒读为康,虚也。'
谦,六四,沩谦。注云:“掷读为宜。”
屯,宜建侯而不宁。注云:“读而曰能。”以上读为读日例。.
坤,文言:为其慊于阳也。注云:“慊读如群公谦之谦。’
大有,九四,明辩造也。注云:“进读如明星皙皙。”以上读如例。
六五,顺以巽也。注云:“巽当作逊。”
坎,九五,祗既平。注云:“祗当为近小丘也。”
系上:言天下之至赜而不可乱也。注云:“赜当为动。”
有功而不置。注云:“置当为德。”以上当作当为例。
屯,六二,匪寇昏苒。注云:“黄犹会也。”
无妄。注云:“妄犹望,谓无所希望也。’
咸,二气咸应以相与。注云:“与犹亲也。”
明夷,以蒙大难。注云:“蒙犹遭也。”以上犹例。
师,贞大人吉。注云:“丈之言长,能御众,有正人之德,以法度为人之长。”
震,震惊百里。注云:“惊之言警戒也。”
丰。注云:“丰之言腆,充满之意也。”以上之言例。
以上皆为其注易之条例,多涉及声训。此外其诂训尚有取双声叠韵之字以为诂训者。如旅初六旅琐琐。注云:“ 琐琐小也。”此以双声为训者也。乾九三夕惕若厉。注云:“ 惕惧也。”此以叠韵为训者也。豫卦:
先王以作乐崇德,殷荐之上帝。注云:“崇充也,殷盛也,荐进也。”前二者叠韵,后则双声。亦有以声韵皆相近之字为训者。如:《晋书》三接。注云:“接音捷。”《广韵》:接即叶切,捷疾叶切,二字同韵,皆在人声二十九叶。接,精母;捷,从母,声亦相近。明夷六二用拯马壮吉。
注云:“拯承也。”二字声音相近。亦有用义界方式以诂训者,义界方式者,注文诸字中,有一字以上与原字有声音关系者也。如蒙。注云:“蒙者蒙蒙,物初生形,是其未开者之名也。”蒙形名三字,古韵同。而蒙名又为双声,亦有就其本字以为诂训者。如豫六二价于石。注云:“硷谓磨价也。”系上:枢极之发。注云:“枢,户枢也。”是也。
是《郑氏易》能发注经之条例,而以小学通经义之指归。
(十三)兼容并蓄,蕴古今文而一之
马季长作《易传》,用费氏家法,然其经文之字句,则不全用古文,而兼用施孟梁丘三家之易。至康成承其学,更弘斯道,故季长尝日:“郑生今去,吾道东矣。”是其授受之际,盖已深治于心矣。然康成亦未全墨守马氏家法,乃更从而赞研,故有爻辰之说,惟其蕴古今文而一之,则乃承马氏之家法也。如:
否,九四,哥离祉。《释文》云:“畴,郑作古字。”
同人,九四,乘其庸。《释文》云:“墉,郑作庸。”孙堂云:“庸,古墉字。”
豫,六二,矿于石。《释文》云:“介古文作阶。郑古八反,云谓磨价也。”
颐,六四,虎眠眈眈。《玉篇》云:“眠,古文视字。”
恒,初六,潜恒贞凶。《古易音训》引晁氏日:“溶古文。”
遴。《释文》云:“垢,薛云古文作選,郑同。”以上皆同古文者也。
屯,六二,乘马般如。《释文》云:“班,郑本作般。”《古易音训》引晁氏曰:“班,郑作般,古文作班。”按古文作班,则般为今文也。
泰,初九,拔茅茹以其汇征言。《释文》云:“汇,古文作曹。董作夤出也,郑云勤也。”古文作曹,则汇,夤皆今文也。
上六,城复于隍。《古易音训》引晁氏曰:“壇古文作皇。”郑作隍是用今文也。
剥,六二,剥床以辨。《释文》云:“辨,马郑同。”《古 易音训》引晁氏日:“古文作分,今文作辨。”
复,初九,无祗侮。晁氏日:“祗古文用多字。”则郑用今文也。
坎,六三,检且枕。《释文》 云:“险,古文及郑向本作检。枕,郑云木在首曰枕,古文作沈。”郑检从古文,而枕则从今文。
威,初六,咸其拇。《古易音训》 引晁氏日:“母古文。” 则拇今文也。
是郑氏能兼容并蓄,蕴古今文而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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