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传》中的道,和荀子一样,也是采自道家的,故与道家的道具有的相同的内容。《系辞》曰:形而上者谓之道。又曰:
一阴一阳谓之道,继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仁者见之谓之仁,知者见之谓之知,百姓日用而不知,故君子之道鲜矣。显诸仁,藏诸用,鼓万物而不与圣人同忧。盛德大业,至矣哉!
按照《系辞传》的说法,千变万化的宇宙,从至小以至于至大,都不外是由一阴一阳的交互作用而生,一阴一阳的总称既然可以谓之道,那么这个便完全是老子的所谓道,亦即庄子的所谓道:
夫道有情有信,无为无形,可传而不可受,可得而不可见,自本至根,未有天地,自古以固存,神鬼神帝,生天生地,在太极之先而不为高,.在六极之下而不为深,先天地生而不为久,长于上古而不为老。
这是道家思想见于《易传》者之一,其次便是轮化论。
理化论的思想是东方思想的一个极大特色,它把宇宙间一切事物的发展变化都看成循环反复:人生由无生而有生,生的尽头是死,仍旧复归于无生。谷粒种在地下,由发芽生长而成为稻,稻由生长仍旧还原为谷粒而自身枯死。蝴蝶的卵生出蝴蝶,蝴蝶终由老而死仍留下许多卵。昼尽夜来,夜尽仍旧是昼。寒往暑来,暑往仍旧是寒。宇宙间的一切现象,在轮化论的思想中,便是永久这样反复环绕的。这种反复循环的宇宙运动律的发明者,在中国哲学史上应首推老子。
老子认为宇宙现象的变化有一个最大通则,这便是一事物由发展而变成它的反面:
反者道之动。(《老子》四十章)又曰:
大曰逝,逝曰还,还曰反。
但,反由动必再反,便仍就变成原来的东西,所以,宇宙的运动实际只是循环。故曰:
万物并作,吾以观其复。(《老子》十六章)又曰:
夫物芸芸,各复归其根。归根曰静,是谓复命。(同上)
老子的所谓“根”,即千变万化所由生之本原。这个本原是不变动的,
千变万化都是由其本原出发,但变化的结果仍旧是各“归”其“根”,
“命”,根本是“绝对相”,故曰:
复命曰常。(同上)
宇宙间一切现象是这样反复循环,全部字宙运动律归根结底只是这一条反复循环的法则。
这一条反复循环的宇宙运动律,是老子方法论的中心,老子全部哲学思想的基础。这种思想也见于《易传》:
无往不复,天地际也。(《泰•象》)
终则有始,天行也。(《蛊•彖》)
反覆其道,七日来复。……复,其见天地之心乎!(《复•彖》)日中则昃,月盈则食;天地盈虚,与时消息。(《丰•彖》)
日往则月来,月往则日来,日月相推,而明生焉。寒往则暑来,暑往则寒来,寒暑相推,而岁成焉。往者,屈也;来者,信也;屈信相感而利生焉。(《系辞》下)(信,伸也。)
“反复其道”,“无往不复”,宇宙间一切现象的“往来”“屈信”,用一个字总括地说便是“复”。这个“复”,不仅与老子的复有同样的意义,而且同样是被看作宇宙间一切现象的变化的最大通则的,故曰:“复,其见天地之心乎!”
因为宇宙现象的通则是“反”是“复”,所以在实际事物上,一切事务都是互相对待,有正面事物的存在必有反面事物存在:从自然现象上说,“日中则昃,月盈则食。”(《丰•彖》)“飘风不终期,暴雨不终日。”(《老子》二十三章)人事也如此: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巳;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前后相随。(《老子》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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