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经》“君子”形象体现了周人对贵族道德规范的构建
《易经》中刻画的君子形象,不仅是西周贵族政治的标志,还含有强烈的道德判断的意义。
殷周之际的朝代更替过程,是一个人们从原始的宗教观念的禁锢下逐步解放出来的过程,是一个人的价值与主体精神的发现过程,也是一个贵族道德意识的觉醒与构建的过程。这一思想表现在《易经》卦爻辞上,就是“天命”“王公”“大人”不再是作者关注的中心,君子的理政行事、生活方式与人生形态,才是作者所着力研究与描述的对象——尽管《易经》卦爻辞上多次出现“大人”“王”等词语,但其除了是一种政治权力的象征,并没有其他的含义。在此先要明确《易经》中“君子”的意思,它是对有政治地位与权力的男性贵族的一种称呼。据笔者统计,《易经》卦爻辞中出现“君子”一词有20次之多,从内容上看,涉及了君子的政治、军事、田猎、日常处事等方方面面,兹把《易经》中讲“君子”的卦爻辞摘录如下:
《乾·九三》:“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谦》卦辞:“亨,君子有终。”
《谦·初六》:“谦谦君子,用涉大川,吉。”《谦·九三》:“劳谦,君子有终,吉。”
《小畜·上九》:“既雨既处,尚德载。妇贞厉。月几望,君子征凶。”
《未济·六五》:“贞吉,无悔。君子之光,有孚吉。”
《央·九三》:“壮于烦,有凶。君子央央,独行遇雨若濡,有愠,无咎。”
《明夷·初九》:“明夷于飞,垂其翼。君子于行,三日不食。有攸往,主人有言。”
《屯·六三》:“即鹿无虞,惟入于林中,君子几不如舍,往吝。”《观·九五》:“观我生,君子无咎。”
《观·上九》:“观其生,君子无咎。”
《坤》卦辞:“君子有攸往,先迷后得主。”《同人》卦辞:“利君子贞。”
《否》卦辞:“否之匪人,不利君子贞。大往小来。”《革·上六》:“君子豹变,小人革面。征凶,居贞吉。”《遁·九四》:“好遁,君子吉,小人否。”
《解·六五》:“君子维有解,吉﹔有孚于小人。”
《大壮·九三》:“小人用壮,君子用罔,贞厉。瓶羊触藩,羸其角。”
《观·初六》:“童观,小人无咎,君子吝。”
《剥·上九》:“硕果不食,君子得舆,小人剥庐。”
从这些爻辞可以看出,《易经》作者对君子生活与处事持有肯定的态度,“君子”堪称作者思想中行事与做人的标准与规范。在《易经》中有一个现象,就是“君子”与“小人”的对举。作者往往在说完君子是怎么做的之后,又说小人是怎么做的;小人用的是什么方法,而君子又是用的什么方法;君子的得失是什么,小人的得失又是什么。当然我们可以从阶级的角度来解释这个现象:《易经》中的“君子”,都是贵族;《易经》中的“小人”,都是非贵族的平民或地位更低的奴隶。但这种解释对我们分析《易经》“君子”这一群体的形象及其意义是远远不够的。笔者认为:当《易经》作者有意识地从社会全体中区别出了“君子”这一集团,并自觉地用一种道德审视的眼光、价值判断的标准去分析“君子”时,“君子”由纯粹是对贵族集团的一种界定而被赋予了强烈的道德意识,从而使君子也成为道德品质的一种标识。《易经》中赋予了君子“谦”(谦虚)、“乾乾”(勤勉)、“孚”(诚信、庄敬)等品质,从一个侧面显示了君子的德性内涵;另外,《左传》《国语》《论语》中的许多“君子”的用例,皆含有贵族阶级之外的道德意味,这从历史的角度显示了“君子”德性意义的独立是一个长期的过程。只有当作为其支柱的西周礼乐文化真正成为历史的时候,“君子”才完全蜕变成一个衡量人道德修养水平的词语。
以往我们探讨商周之际的思想变革,往往注意利用《尚书》这一文献,而忽略了《易经》卦爻辞中所反映的周初道德意识和人文精神;往往注重探讨《易经》的占筮体系对人智的开启和认识论上的意义,而忽略了《易经》文本本身所蕴含的巨大思想意义。殷周之际的思想转换,也同样体现在《易经》中,通过《易经》的卦爻辞,我们可以看到:尽管周人的思想中还含有一定的天命观念和宗教色彩,但由于以“小邦周”不可思议地代替“大邑商”而催生了一种深沉的忧患意识,这种忧患意识促使统治者看到了“天不可信”的一面,从而使周初统治者的思想重心由天命转向了对人自身道德和行为的考量。周人尽管强调天命,甚至宣传天命,但他们清醒地意识到:人才是真正影响天命转变的力量,从而使周初的统治者在很长的一段时间中,保持了一颗“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的警惕之心,保持了一颗“敬德配天”“敬天保民”的虔诚之心,从而使他们对左右国家政治生活的贵族集团予以全面的关注与认真的审视,这种审视既含有经验的总结,又含有道德的赞美、价值的判断,从而使“君子”由纯粹是一个“贵族”的代名词具有了更多更强烈的道德意味。当周人能够有意识地反思君子的这种精神时,哲学也就诞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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