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周易》不同,《诗经》从不同侧面把马的阳刚之性展示出来,赋予它多方面的象征意义。马是力盘、勇敢的象征,这在狩猎诗和战争诗中体现得很明显,构成的是阳刚之美。马是封建等级制的标志,它表示尊贵、有权势、是威仪排场的重要构成因素。和马相关的朝政礼仪展现的是威仪之美,给人以崇高感。在这些和马相关的生活事象中,既融入马本身的自然属性,又渗透了社会的、政治的因素,实现了自然美和社会美的融汇。《诗经》所涉及社会生活的广阔性,是《周易》无法比拟的。
《周易》和马相关的生活事象中,往往是只见马不见人。人的作用,人和马的联系在爻辞中隐没了。《诗经》不同,它很少单独描写马,而是把人和马放在一起加以表现。通过马展示人的风度、神采,人的精神状态。也就是说,《周易》中人和马通常是脱离的,马居于明处,人居于暗处,人的作用没有凸现出来。《诗经》不再呈现为人马隔离、断裂的状态,而是把二者作为一个有机体加以刻画。不仅如此,《诗经》还写出了人和马的气息相通,具有生命-体化的倾向。人威武则马雄壮,人精神焕发则马斗志昂扬,人喜庆则马欢悦,人憔悴劳顿则马疲惫多病。无论朝廷会同,狩猎出征,还是迎亲游乐,行役思亲,处处都体现出人和马在精神面貌、身体状况、秉性素质等诸多方面的相通,正因为如此,《诗经》中和马相关的事象饱含情感,洋溢着生命的活力,这和《周易》中只见马不见人,马作为观念载体而出现的情况不同。审视《诗经》中和马相关的事象,可以看到人和马生命价值的实现与毁坏,生命力的旺盛与衰落,这在《周易》卦爻辞中难以看到。
3.原型的多重内涵随着历史时空的转换,在文学表现中的侧重点发生变化。骏马无处驰骋,志士无法展才的事象,在《诗经》中还不太醒目,是极个别人的感慨,不具有普遍性。这一事象在《楚辞》中则表现得鲜明而突出。骐骥意象经常出现,它成为有志之士用以自喻的典型意象,诗人用它表达对士不遇问题的思考。屈原可谓是这类意象的创始者。《离骚》曰:“乘骐骥以驰骋兮,来吾导夫先路。”据王逸的注,骐骥是屈原用以自喻的意象。宋玉也以骐骥喻指自身。《九辩》云:“却骐骥而不乘兮,策驽骀而取路。当世岂无骐骥兮?诚莫之能善御。见执辔者非人兮,故驹跳而远去。”东方朔的《七谏•谬凍》中也有极其类似的辞句,所运用的意象,表达的思想感情与宋玉没有什么差别。
诗歌作品中骐骥意象是贤人的化身,寓言中也有同类意象。《战国策•楚策》载,汗明见春申君,讲了一段寓言。骥服盐车而上太行,伯乐遇而哭之,骥感于知己,于是俯而喷,仰而鸣,声达于天,若出金石声。汗明用千里马的事象,期望春申君了解、发现其才干。后世谋篇用意与此一脉相承的作品颇多,应场作有《悯骥赋》,至于唐代韩愈的《马说》更是此类题材的发展。
《诗经》作品所写的惫马意象,是现实生活征旅途中的真实情况,《楚辞》中马疲惫的意象,被诗人用以表达在人生道路上对进退去留的困惑和犹疑。庄忌《哀时命》云:“车既弊而马罢兮,蹇徊而不能行。身既不容于浊世兮,不知进退之宜当。”汉武帝时代,马意象被寄予新的象征意蕴,《天马之歌》中的天马,是汉武帝长生不老愿望的载体。
《诗经》中的白马佳客是一个具有儒雅风范的形象。后代诗作中,同是乘白马,但马上的人不再是温雅如玉的形象,而是刚勇的壮士,别有一番动人风采。曹植《白马篇》就塑造了一位“白马饰金羁,连翩西北驰”的壮士。他武艺髙强:“仰手接飞揉,俯身散马蹄。狡捷过猴猿,勇剽若豹螭。”他一心报国,不顾生死:“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作者通过一连串的动作描写,刻画出一位马上飞驰的武士形象,既表现了白马壮士外在的阳刚之美,也展示出内在的崇髙精神,今人肃然起敬。
白马意象的文化蕴涵有一个演变的过程。《周易•贲》云:“白马翰如”,乘白马的婚姻使者透露了部族文化特征,这是殷商的使者向周族人求婚,是部族间的通婚,白马意象是殷商与周人的通婚使者。《诗经》中的《小雅•白驹》和《周颂•有客》两首诗,也带有部族文化特征。骑白马的使者是殷商后裔,他们来到周朝觐见周王。《周易》和《诗经》中的白马意象都是比较友好的,它们产生于不同部族之间消弭了战争与敌意的文化背景之下。曹植的《白马篇》塑造的白马壮士,则是在汉代与周边少数民族发生激烈的战争冲突背景下产生的。白马壮士“长驱蹈匈奴,左承陵鲜卑”,乘马长驱直入,蹈陵匈奴和鲜卑人的军队。据史书记载,西北少数民族仍保留白色崇拜,其将士多乘白马,且与汉民族发生边境冲突。《周易》与《诗经》中的乘白马者是东夷族人,在周人统治时是弱势民族,曹植笔下的白马壮士是幽并人,地处西北,但他是汉族人的白马英雄,并不是西北少数民族的白马将士。骑白马者民族属性的转变,体现了民族文化的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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