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荀爽以易礼匡时政
(荀)爽,字慈明,一名谓。幼而好学,年十二能通《春秋》《论语》。太尉杜乔见而称之日:“可为人师。” 爽遂耽思经书,庆吊不行,征命不应。颖川为之语日:“荀氏八龙, 慈明无双。”延喜九年,太常赵典举爽至孝,拜郎中。对策陈便宜日:“臣闻之于师日:‘汉为火德,火生于木,木盛于火,故其德为孝。其象在《周易》之离。’夫在地为火,在天为日。在天者用其精,在地者用其形。夏则火王,其精在天,温暖之气,养生百木,是其孝也。冬时则废,其形在地,酷烈之气,焚烧山林,是其不孝也。故汉制使天下诵《孝经》,选吏举孝廉,夫丧亲自尽,孝之终也。...所以崇国厚俗,笃化之道也。事失宜正,过勿惮改。天下通丧,可如旧礼。”
昔者圣人建天地之中而谓之礼,礼者所以兴福祥之本,而止祸乱之源也。人能枉欲从礼者,则福归之;顺情废礼者,则祸归之。推祸福之所应,知兴废之所由来也。众礼之中,婚礼为首。故天子娶十二,天之数也;诸侯以下各有等差,事之降也。阳性纯而能施,阴体顺而能化,以礼济乐,节宣其气,故能丰子孙之祥,致老寿之福。及三代之季,淫而无节,瑶台倾宫,陈妾数百,阳竭于上,阴隔于下,故周公之戒日:“不知稼穑之艰难,不闻小人之劳,惟耽乐之从,时亦罔或克寿。”是其明戒。后世之人,好福不务其本,恶祸不易其轨,《传》日:“截趾适履,孰云其愚?何与斯人追欲丧躯?”诚可痛也。臣窃闻后宫采女五六千人,从官侍使复在其外,冬夏衣服,朝夕稟粮,耗费缣帛,空竭府藏,征调增倍,十而税一,空赋不辜之民,以供无用之女,百姓穷困于外,阴阳隔塞于内,故感动和气,灾异屡臻。臣愚以为诸非礼聘,未曾幸御者,一皆遺出,使成妃合。
夫寒热晦明,所以为岁;尊卑奢俭,所以为礼,故以晦明寒暑之气,尊约侈卑之礼为其节也。易日天地节而四时成。《春秋传》日“唯器与名不可以假人。”《孝经》日:“安上治民,莫善于礼。”礼者尊卑之差,上下之制也。昔季氏八佾舞于庭,非有伤害,困于人物,而孔子犹曰是可忍也,孰不可忍。《洪范》日:“惟辟作威,惟辟作福,惟辟玉食。”凡此三者,君所独行而臣不得同也。今臣僭君服,下食上珍,所谓“害于而家,凶于而国”者也,宜略依古礼尊卑之差,及董仲舒制度之别,严督有司,必行其命。此则禁乱善俗,足用之要。(以上见《后汉书●荀爽传》)
欲国君敦尚礼义,崇简约之政,而去侈奢淫佚,履孝道以敷正事, 使阴阳和,男女正,礼仪兴,五行顺,而灾害不生,政事以和,是有心国时救世者也。东汉帝王寿多不永,岂以后宫五六千而淫佚过度。荀爽有志匡时,欲复古礼天子聚十二之数,以救时敞,而使怨女得耦,旷男得室,以和阴阳,惜乎天子不采其说,权臣又从而敝障之,遂使汉祚日短,惜乎。
二、创阳升阴降之说以救时敝
东汉之季,天子寿多不永,母后秉政,外戚专权,君权旁落,宦官群小,乘机鼓动,以是小人当道,贬君子而用小人,君柄日坠,而女德或有不顺以陵阳刚之虞。故荀爽创为“升降”之说,既以注易,亦以匡时。曾上封事云:
臣闻:有夫妇然后有父子,有父子然后有君臣,有君臣然后有上下,有上下然后有礼义,礼义备,则人知所厝矣。夫妇人伦之始,王化之端。故文王作易,上经首乾坤, 下经首威恒。孔子日:“天尊地卑,乾坤定矣。”夫妇之道,所谓顺也。《尧典》日:“厘降二女于妫纳,嫔于處。”降者下也,嫔者妇也,言虽帝尧之女下嫁于虞,犹屈体降下,勤修妇道。易日:“帝乙归妹,以祉元吉。”妇人谓嫁曰妇。盲汤以娶礼归其妹于诸侯也。《春秋》之义,王姬嫁齐,使鲁主之,不以天子之尊加于诸侯也。今汉承秦法,设尚主之仪,以妻制夫,以卑临尊,违乾坤之道,失阳唱之义。孔子日:“昔圣人之作易也,仰则观象于天,俯察法于地;睹鸟善之文与地之宜,近取诸身,远取诸物,以通神明之德,以类万物之情。”今观法于天则北极至尊,四星妃后;察法于地,则昆山象夫,卑泽象妻。睹鸟兽文,鸟则雄者鸣雏,雌则顺服;兽则牡唱导,牝乃相从。近取诸身则乾为人首,坤为人腹,远取诸物,则木实属天,根黄属地。阳尊阴卑,盖乃天地。且《诗》初篇实首《关睢》,《礼》始《冠》《婚》; 先正夫妇,天地六经其旨一揆。宜改尚主之制,以称乾坤之性。尊法尧汤,式是周孔。合之天地而不谬,质之鬼神而不疑。人事如此,则嘉瑞降天,吉符出地,五韪咸备,各以其叙矣。(《后汉书.荀爽传》)
阴之陵阳,女之陵夫,臣之卑君,皆非也。故当崇阳而抑阴,升君子而降小人,尊君而卑臣。此其注易用“升降”之故也。以是有国时济世之志。后遭党铜,隐于海上,南遁汉滨,积余年,以著述为事,遂称硕儒,有名于时。献帝即位,董卓强征之,进拜司空,见董卓之残暴,必危社稷,故多举才略之士以共图之。与司徒王允及董卓长史何顓为内谋。会病卒,而王允遂成逐董卓之志。范氏《后汉书》谓其逊言迁都之议,救杨黄之祸,潜图董氏,几振国命,所谓大直若屈,道固委迤者也。慈明学识博瞻,著有《礼》、《易传》、《诗传》、《尚书正经》,《春秋条例》、《汉语》、《公羊问》及《辨谶》。复有志匡时,真儒学之宗师,百世之师表也。
三、《荀氏易》之源流及版本
《荀氏易》学源于费氏,复取资于孟氏京氏之阴阳消息灾异与象数,兼取子夏、马融之易学,复自创升降诸说,以成- -家之学。 后儒如處翻、陆绩、姚信、董遇、蜀才、张蹯、王弼、荀柔之、明僧绍、僧一行、李鼎祚,乃至清儒惠栋、张惠言、孙堂、马国翰、黄奭等多所取资,诚百代之易学大师也。
《后汉书.荀爽传》云:“著《礼》、《易传》、《诗传》、 《尚书正经》、《春秋条例》...是爽于易有传,而群经及其他著述亦颇多也。荀悦《汉纪》云:“孝桓帝时,故南郡太守马融著《易传》,颇生异说。及臣悦叔父司徒爽著《易传》,据爻象承应阴阳变化之义,以十篇之文,解说经义,由是兗豫之言易者,咸传荀氏学。”此皆荀爽易注,见于汉史而信而有征者也。惟皆不载卷数,《隋志》载《荀爽易注》十一卷,陆德明《经典释文序录》载十卷,注引《七录》云十一卷。《唐志》载十卷,其易书或云十一卷或云十卷者,盖其- - 卷,为序或录也。其书至宋以后不传于世,惟陆德明《经典释文》、李鼎祚《周易集解》、吕祖谦《古易音训》诸书破引其经文章句,虽皆残缺不全,然《荀氏易》之吉光片羽,亦赖以保存,故清儒胡薇元、马国翰等犹得辑其余绪焉。
今可见《荀氏易》之版本除拙作外。有胡薇元辑《周易荀爽注》《汉易十三家》本,马国翰辑《周易荀氏注》三卷,载于《玉函山房辑佚丛书》中。( 清同治十年辛未济南皇华馆书局补刻本、娜擐馆本、重印本、楚南书局本)孙堂辑《周易注》一卷,载于《汉魏二十一家易注》,黄奭辑《易言》一卷载于《汉学堂经解》及《黄氏逸书考》( 民国修补本,民国补刊本)中。至于张惠言辑《周易荀氏九家义》一卷载于《皇清经解》一千二百三十三卷,则专论荀及《九家易》之大义者也,非辑其佚文者。惠定宇《易汉学》所载荀慈明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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