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卦传》为解释今本《易经》六十四卦之顺序,其义起于各卦之卦名,而非卦象。
《序卦》为“十翼”之一,为解释今本《易经》六十四卦之顺序,其义起于各卦之卦名,而非卦象。今本六十四卦的顺序是何人所编次不可考见,而长沙马王堆新出土的汉帛书《易经》,六十四卦卦名与今本《易经》虽字有异(多同音假借),其实皆同;而六十四卦编列之顺序则与今本迥然有别,足以证明古代《易经》之六十四卦顺序有不同的编次。
《序卦》解释的既是今本《易经》六十四卦的顺序,那《序卦》之有无顺序之理,便取决于今本《易经》之有无顺序之理。今本《易经》卦之编次并不是胡乱地编排在一^起,这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即每两卦为一对,非覆即变,或曰非综即错。但使笔者惭愧的是,对于前一对的后一卦与后一对的前一卦何以连在一起,也就是前一对与后一对之联结关系,至今未得理想的解答。比方说,《乾》后为《坤》,很容易理解,因为既有卦象变化的规律,又有卦义变化的根据。但《坤》后为什么是《屯》,或《蒙》后为什么是《需》,却是不得其解,主要是得不出其间逻辑结构关系。虽然也能按古人的说法应付一下,如曰:“屯,难也,处乾、坤之后,刚柔始交而难生。”但经不起人们的追问:既然说刚柔始交,《易》的卦画是从下往上排,卦名虽可曰“屯”,但出现的似应是《益》的卦象——《益》圖,即下卦之下一刚,与上卦之下一阴相交。这样说刚柔始交,似乎更有理,更容易理解,也就是更合乎逻辑。而现在出现的偏偏是《屯》圓这样的卦象,真教人百思不得其解。看来,《序卦》作者可能与笔者一样,不但寻泽不出如一'对卦象与后一'对卦象之间的结构关系,而且,即使从卦的名义上来说,也说不出必然如此排列的理由。因此,其解释显得非常生硬,甚至不能自圆。不可否认,《序卦》有时运用事物向正面或反面转化之辩证观点,但其行文的因果关系是颠倒的,即不是根据某原因将张三排在前面、李四排在后面,而只是因为张三已在前面、李四已在后面,再想出种种理由套上去。但如果张前李后本来就没有理由,那么套上去的理由本身就是凿空之论,根本不足信。不管如何,《序卦》作者虽有些辩证法,然读其文往往使人产生以偏概全或削足适履的感觉。王夫之肯定也发现了《易经》的卦次问题,故于其《
周易内传•发例》中说:
《易》以综为用,所以象人事往复之报而略其错,故向背之理未彰。然《乾》《坤》、《坎》《离》、《颐》《大过》、《小过》《中孚》,已具其机。抑于《家人》《睽》、《蹇》《解》之相次,示错综并行之妙。
但王说实于解释《序卦》无补。因为不但错卦不能连续排列,如《乾》《坤》之后再错仍是《乾》,《坎》《离》之后再错仍是《坎》;而且如《家人》、《睽》圖、《蹇》、《解》II那样的错综并行,也只能示一下“妙”而已。只要稍微有一点算术知识的人即会发现,按此规律亦至多能排四卦,至第五卦,即重出第一卦的卦象,如《解》卦一错又成《家人》。因此不论从卦象抑或卦之名义,要把今本《易经》卦次排列成一根有机的链条实在非常困难。
一对对之间是如此,即便于同一对中,何以此卦在前、彼卦在后,也说不出所以然。如《屯》《蒙》这一对,何以《屯》在前、《蒙》在后,而不是《蒙》在前、《屯》在后,是说不出让人信服的道理来的。又如《既济》和《未济》,如果是《既济》排在最后,则可以说最后胜利,故“受之以《既济》”,“终焉”。现在是《未济》在后,则说“物不可穷也,故受之以《未济》,终焉”。现代人更加上:“‘物不可穷’,就是说,事物是无尽的;世界无论在甚么时候总是未完成(未济),就是说,永远处在转化的过程中。”(冯友兰语)这样,以《未济》终,就显得更深刻,也更高级。可惜的是,未必每一对都能像这样说得圆通。
这一笔者长期困惑的问题,由于马王堆帛书《易经》的出土而曾产生过一线解决的希望。因帛《易》六十四卦排列次序,从卦象上看,倒是有一种固定的格式,即有规律可循。其排列次序以八纯卦为纲,gp:键(乾)、根(艮)、赣(坎)、辰(震)、川(坤)、夺(兑)、罗(离)、箅(巽)。先由上卦之键(乾)依次同下卦的八个经卦组合,成为《键(乾)》《妇(否)》《掾(遁)》《礼(履)》《讼》《同人》《无孟(无妄)》《狗(垢)》。继之,上卦的艮提到前面,先同艮组合,再与其余七经卦组合,又排列出八个卦象,即《根(艮)》《泰蓄(大畜)》《剥》《损》《蒙》《蘩(贲)》《颐》《箇(蛊)》。依此规律,上卦的《赣(坎)》《辰(震)》《川(坤)》《夺(兑)》《罗(离)》《箅(巽)》依次以同样方式又各产生八个卦象,共成六十四卦,而组成帛《易》的次序。
虽然有人认为帛《易》是上有所承的本子,但笔者经仔细探讨后,还是同意高亨先生的看法:“此种顺序,在占筮时得到某一卦与变为某一卦,易于寻检《易经》本文,只合于巫术的需要,不具有哲学之意义。”①而且从它滥用同声通借来看,更能看出此抄本出于文化水准极低之江湖术士,而决非出自《易》学专家之手,有的根本不能称通借,而只能目为错别字。故笔者又十分赞成张政烺先生的意见:帛书《六十四卦》“乃经人改动……筑人一般文化程度不高,为了实用,不求深解,按照当时通行的八卦次序机械地编造出帛书《六十四卦》这样一个呆板的形式,自然便于检查,却把《易》学上的一些微言奥义置之不顾了”①。
但说老实话,我虽同意帛《易》次序将微言奥义置之不顾,但于今本《易经》次序究竟有多少微言奥义仍然心中无底,孔颖达说的“二二为偶,非覆即变”当然算在内,但另外呢?就难说了。不过,既然对帛《易》的希望破灭,自然只能回到今本(即汉唐石经和通行本如王弼注本)的次序来论《序卦》。
《序卦》有云:
恒者久也。物不可以久居其所,故受之以《遁》,遁者退也。物不可以终遁,故受之以《大壮》。物不可以终壮,故受之以《晋》,晋者进也。进必有所伤,故受之以《明夷》,夷者伤也。
既云“物不可以终壮”,就应该适可而止,却偏偏还要“进”,岂不壮之不已,自致伤残,自相矛盾!这只是为了《大壮》以后是个《晋》,硬是要说通它,明显地出现削足适履的偏执。
而且同是这几卦,也可用另一种顺序来道说:“晋者进也。进必有所伤,故受之以《明夷》,夷者伤也。伤者必退,故受之以《遁》,遁者退也。退而养之复壮,故受之以《大壮》。壮则能久,故受之以《恒》,恒者久也。”如有人高兴,又可回到《晋》,即“物不可以久居其所,故受之以《晋》,晋者进也”。总之,按《序卦》作者的作文法,可谓没有做不通的文章,他只是拿了一点点辩证法的知识到处乱套,套上的也是偶然凑巧而已,没有学术价值可言。主要是因为《序卦》产生的时代约当战国末期或秦汉之际,这一点点辩证法已毫不足奇,这样的文章谁都能做。如谓不信,且听笔者说说《临》《观》《噬嗑》《贲》四卦:
临者大也,大君之临,必视察天下以观四方民情,故受之以《观》。有上来观,下必隆重接待,故受之以《噬嗑》,噬嗑者,大吃大喝也。大吃大喝、铺张浪费为时所禁,必想方设法文饰其过,故受之以《贲》,贲者文饰也。
总之,我于《序卦》好有一比,它实如一幅回文图。试以真、说、话、难四字作一通俗比喻,即可排成:话真难说,真难说话,说话真难,难说真话,真话难说,说真话难,话难真说,说话难真等等,诸君对着《序卦》试试看,是不是这样?
《序卦》是《易传》中水平最低的一种。孔颖达《正义》引韩康伯云:“《序卦》之所明,非《易》之媼也。”并认为:“康伯所云,盖不虚矣。”表示了赞成的态度。
本文出自国易堂,转载请注明出处http://wap.guoyi360.com//yjqw/xgz/96529.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