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一之道。作为中国本土的宗教,构成道教主体部分的内容,无疑是有着深厚历史渊源的原初宗教信仰,至于比较精致的原型,可以上溯到战国期间的方仙道。由于道教教义的核心部分是神仙信仰,因此,其基本内容首先是精、气、神三者浑一长生的神仙法术,稍后,随着教义的扩展,也进一步涉及了天、地、人三才合一的广嗣兴国之教。这几方面的宗旨,决定了道教思想必然具有气性论的倾向。也就是说,道教哲学与新道家的“玄远”之学从一开始就有着不同的理论取向。然而,随着玄风的兴盛,东晋、南朝的道教理论不可能全然置身事外;玄学从体系的构造到概念的辨析,都对这一时期道教神仙思想的重组产生了一定的影响。
玄学之道,从东晋到南北朝,道教所关心和讨论的中心问题是“成仙是否可能”。从表面上看,这对道教来说不过是一个老问题。过去,黄老学派的仙学家己经从五谷、药石、金丹、导引、行气等等技术手段出发,对此作了经验性的解答。譬如,《老子道德经河上公章句》断言,“言不死之道,在于玄牝”(《成象》),“人能抱一,使不离于身,则长存”(《能为》)。类似说法,魏晋间个别实行药石、导引的玄学家也是相信的。“竹林名士”嵇康就曾在一篇题为《养生论》的文章中承认“导养得理,以尽性命,上获千岁,下可数百年,可有之耳”。但是,东晋后期,这个问题重又引起关注,却显示出新的时代意义。前此,玄学家们曾经认真讨论过“圣人”问题,王弼主张“圣人茂于人者,神明也”,郭象也认为“学圣人者,学圣人之迹”;总之,玄学的结论是:圣人不可学也不可至。不过,道教有着自方技一系而来的“神仙由积学所致”的传统,这是它同汉、晋儒家学说间的一个重要差异,也是道教正面回答“成仙”可能与否的依据。关键在于,如何照应时代的精神特征,将“神仙由积学所致”的命题予以深化,并以此完善道教的神仙信仰体系。东晋方士葛洪精心撰著的《抱朴子内篇》,便是体现这方面努力的产物。
“成仙”观念,在早期道教中主要表现为一种方术,这与儒、佛两家同为偏重境界形态的“圣”和“佛”有所不同。因而,随着道教理论的展开,“成仙”的问题被归结为神、形的关系问题;这方面的讨论,在魏晋之前己然开始了。葛洪论述这一问题时所表现出来的积极意义在于,他吸收了玄学关于“本末有无”的分判,用“无”和“有”来诠解“神”和“形”,这就使得道教的神、形关系问题超越了一般气性论层次,在理论的抽象性和统摄性方面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夫有因无而生焉,形须神而立焉。有者,无之宫也;形者,神之宅也。故譬之于堤,堤坏则水不留矣。方之于烛,烛靡则火不居矣。身劳则神散,气竭则命终。根竭枝繁,则青青去木矣。气疲欲胜,则精灵离身矣。夫逝者无反期,既朽无生理,达道之士,良所悲矣。(《抱朴子内篇?至理》)
不过,从葛洪上述议论中也不难看出,至少在东晋之际,道教对“有”“无”问题的辨析更多还只是流于一种形式,一旦具体涉及形、神关系的分析,仍然是回归气性论的经验主义立场。从结论方面看,葛洪主张形、神得以相卫(长生)的关键在于“守真一”。然而,这里的“一”却不是玄学中作为本体的“不用之一”,而是方术化了的气性论中的“元一之气”。这样,“无”和“有”、“神”和“形”的抽象重又返回了具体的才性生命,从而直契道教神仙学历史悠久的法脉。这里需要说明的一点是,用气性论的宇宙生成说来补充本体论的抽象玄理,似乎是东晋后期的一种学术风气,当时的玄学家张湛和佛学家道安均是如此,倒也不是唯独葛洪在这方面显得特别笼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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