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孟喜的卦气易学,需要介绍和阐释的有如下几点:
一是以“坎、离、震、兑”为主宰北、南、东、西四个方位的卦,即四正卦,以之主宰一年春夏秋冬、二十四节气的变化。此说本于《说卦》“帝出乎震”章,而又有所发展。《说卦》“ 帝出乎震”章以八卦与八方相配,以八卦的循环运转来模拟一年的天道转换,是受了八方、八.风、八节观念的影响。战国末期成书的《吕氏春秋》“十二月纪”中,就有了立春、春分、立夏、夏至、立秋、秋分、立冬、冬至等八个节气名称。这八个节气,标示出季节的转换,清楚地划分出一年的四季八节。可见《说卦》“帝出乎震”章,正是当时天文成果的反映。关于二十四节气,秦汉年间已基本确立。成书于战国末期的《黄帝内经》《鹦冠子》等文献都有这方面的记载。《黄帝内经.素问.六节藏象论》载岐伯之言:五日谓之候,三候谓之气,六气谓之时,四时谓之岁,而各从其主治焉。
《鹃冠子.王鋏》:
天始于元,地始于朔,四时始于历。故家、里用提,扁长用旬,乡师用节,县啬夫用月,郡大夫用气、分所至,柱国用六律。里五日报扁,扁十日报乡,乡十五日报县,县三十日报郡,郡四十五日报柱国,柱国六十日以闻天子。天子七十二日遣使,勉有功,罚不如,此所以与天地总。
《淮南子.天文》中第一次完整地记载了二十四节气的运行体系:两维之间,九十一度十六分度之五而升,日行一度,十五日为一节,以生二十四时之变。斗指子则冬至,音比黄钟。加十五日指癸则小寒,音比应钟。加十五日指丑是大寒,音比无射。加十五日指报德之维,则越阴在地,故日距日冬至四十六日而立春,阳气冻解,音比南吕。加十五日指寅则雨水,音比夷则。加十五日指甲则雷惊蛰,音比林钟。加十五日指卯中绳,放日春分则雷行,音比蕤宾。加十五日指乙则清明风至,音比仲吕。加十五日指辰则谷雨,音比姑洗。加十五日指常羊之维则春分尽,故日有四十六日而立夏,大风济,者比夹钟。加十五日指已则小满,音比太蔟。加十五日指丙则芒种,音比大吕。加十五日指午则阳气极,故日有四十六日而夏至,音比黄钟。加十五日指丁则小暑,音比大吕。加十五日指未则大暑,音比太蔟。加十五日指背阳之维则夏分尽,故日有四十六日而立秋,凉风至,音比夹钟。加十五日指申则处暑,音比姑洗。加十五日指庚则白露降,音比仲吕。加十五日指西中绳,故日秋分雷戒,蛰虫北乡,音比蕤宾。加十五日指辛则寒露,音比林钟。加十五日指戌则霜降,音比夷则。加十五日指蹄通之维则秋分尽,故日有四十六日而立冬,草木毕死,音比南吕。加十五日指亥则小雪,音比无射。加十五日指壬则大雪,音比应钟。加十五日指子,故日阳生于子,阴生于午。阳生于子,故十一月日冬至,鹊始加巢,人气钟首。
至公元前104年,由邓平、落下闳、唐都等制定的《太初历》,正式把二十四节气订于历法,明确了二十四节气的天文位置。可见,孟喜的卦气图把当时最先进的天文历法成果纳入了易卦的体系,赋予了坎、离、震、兑四卦卦象、二十四爻象全新的阴阳消长的意义,将天道一年四季、二十四节气循环往复的过程,解释为四正卦、二十四爻在阴阳上交替运转的过程,从而更加精致、系统地构建起了易学天道观,更好地表达了《易传》“易与天地准”的理念。
二是关于孟喜易学中卦与候相配的问题,即六十卦与七十二候的搭配问题,这也是孟喜卦气说的核心内容。所谓“ 卦气”,就是以卦候天气(道)阴阳消长的意思。孟喜作为汉代卦气易学的奠基者,其理论创新在于以卦候十二月、以卦候二十四节气、以卦候七十二候,从而在易卦的系统内构建了标识天道阴阳消长的越来越精微的体系。我国古代高度发达的天文历法,为孟喜卦气易学的构建创造了条件。早在孔子之前就出现的历书《夏小正》,按夏代十二个月的顺序记述了每个月的星象、气象、物象以及所应从事的农事和政事。至于《逸周书.时训解》则以五日为候,三候为气,记载了一-年二十四节气、七十二候的天象、物象变化,并阐释了相关的人事意义。其“五日一候,三候一气”的说法与《黄帝内经.素问》的说法相合,尽管我们无法确定《逸周书.时训解》写成的具体年代,但其反映了秦汉间人们的天文历法知识则是毋庸置疑的。一年七十二候较- -年二十四节气,反映了更精微的天道变化,自然成为孟喜构建卦气易学考虑的重点内容。
孟喜以坎、离、震、兑四正卦二十四爻主二十四节气,还剩六十卦如何与七十二候相配呢?这是孟喜需要琢磨的地方,因为从卦数上看,还少了十二卦。由一行和尚所记孟喜易学及所画卦气图,可知孟喜独辟蹊径创立了“十二月卦说”,并且赋予十二月卦以人事的意义。关于后者,孟喜也有可供借鉴的思想资源,《周易●大象》认为《易经》六十四卦皆是讲述“先王”“后”“上”“大人”“君子”等统治阶层之行事,而《礼记.月令》《吕氏春秋●十二纪》则对孟喜有着直接的影响:
立春之日,天子亲率三公九卿诸侯大夫以迎春于东郊。天子、三公、九卿、诸侯、大夫,正好是五个人事的等级,于是分六十卦为辟(天子)、公、侯、卿、大夫五组。十二辟卦为:复、临、泰、大壮、央、乾、垢、逐、否、观、剥、坤,十二公卦为:中孚、升、渐、解、革、小畜、咸、履、损、贲、困、大过,十二卿卦是:睽、益、晋、蛊、比、井、渙、同人、大畜、明夷、噬嗑、颐,十二侯卦是:屯,小过,需、豫、旅、大有、鼎、恒、巽、归妹、艮、未济,十二大夫卦.是:谦、蒙、随、讼、师、家人、丰、节、萃、无妄、既济、蹇。这样与七十二候相配,还差十二卦,又再使用- -遍十二侯卦补之,而以候中气的侯卦为内,以候节气的侯卦为外。这样,其以十二公卦为候中气的始卦,以十二辟卦为候中气的中卦,以十二侯(内)为候中气的终卦,以十二侯(外)为候中节的始卦,以十二大夫卦为候中节的中卦,以十二卿卦为候中节的终卦。如此,在形式上完成了“候”与“卦”之间的搭配。
那么,为什么孟喜易学会有以侯卦两次与七十二候相配的设计呢?笔者以为,这或与秦汉时的封侯制度有关,秦汉时的爵位有二十个等级,其中第十九级为关内侯,第二十级为彻侯(后避汉武帝刘彻讳,改彻侯为列侯)。兹看如淳对《汉书●高后纪》“八年春,封中谒者张释卿为列侯。 诸中官、宦者令丞皆赐爵关内侯,食邑”文句的注解:“列侯出关就国,关内侯但爵耳。其有加异者,与之关内之邑,食其租税。”可见关内侯居关内,无封国;列侯则居关外,就封国。以上只是西汉时期两种侯爵之大致的情形,但对于孟喜以十二侯卦配七十二候来说,则完全可以提供一种清晰的理据:就是大体依照关内、关外两种封侯制度,分十二侯卦为内外两类与七十二候相配。如此看来,孟喜易学又紧紧与西汉的政治结合在一起,十二侯卦内与十二侯卦外在政治指向意义上是完全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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