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丘氏之易学,渊源于杨何、丁宽,乃孔子一脉相传者也。杨何之易于西汉初年立为博士,最为显学,为司马迁父谈之业师。《儒林传》载丁宽受学于田何,读易精敏,学成,何谢寬,宽东归,何谓门人曰:
“易以东矣。”宽至雒阳,复从同学周王孙受古易。号《周氏传》,宽作《易说》三万言,训说举大义而已,梁丘贺得此二家之学,故于易极精,然尤精于杨何弟子京房所传之易。故《儒林传》称:“宣帝时闻京房为易明,求其门人,得贺。”又云:“临(贺子)学精熟,专行京房法。”是贺虽得两家之学,而稍偏于杨京也。至其特色,可得而言者。
(一)《梁丘氏易》为古易之嫡传
吾人从汉石经《周易》残石中,可知《梁丘易》为十二篇,其次序如前所述,此汉易口耳相传,而又笔之于书之原本《周易》篇次也。至费氏以十翼解易后,荀马郑宋及辅嗣从之,而古易之篇目已失,幸赖《梁丘易》之发现,吾人始知孔子嫡传之古易篇目,以此推之,梁丘氏之章句,亦必本此以释经。
(二)《梁丘易》之诂训简要易明
《汉志》载《梁丘章句》二篇。《儒林传》载丁宽训说,举大义而已,吾人从此推知梁丘之章句亦必举其大义。故仅二篇,其为说必易知易明也。吾人由《汉书●宣元六王传》,王骏引大遇初六“ 藉用白茅无咎”之训释,可知其诂训简要易明也。王骏受易于梁丘贺子临,乃传《梁丘易》者也。
(三)《梁丘易》之诂训归本于人事
吾人由《汉书●宣元六王传》,王骏引“易曰藉用白茅无咎。言臣子之道,改过自新,洁己以承上,然后免于咎也。”推知梁丘氏之易,乃归本于人事也。
(四)《梁丘易》长于卜筮
据《汉书.儒林传.梁丘贺传》载:“会八月饮酎,行祠孝昭庙,先驱旄头剑挺堕坠,首垂泥中,刃乡乘舆车,马惊,于是召贺筮之,有兵谋,不吉,上..宣子章为公车丞,亡在渭城界中,夜玄服人庙居郎间,执戟立庙门,待上至,欲为逆,发觉。伏诛。....贺以 筮有应,由是近幸。”知《梁丘易》长于卜筮,而且筮而有应,能推知人事之祸福也。
(五)《梁丘易》兼融今古文
《汉书●艺文志》云:“易为筮卜之书,传者不绝,汉兴,田何传之,讫于宣元,有施孟梁丘京氏列于学官,而民间有费高二家之说,刘向以中古文《易经》校施孟梁丘经,或脱去无咎悔亡。唯费氏经与古文同。”不云《梁丘易》与古文同,则《梁丘易》为今文也明矣。然吾人详审汉石经《梁丘易》,亦含有古文在内。如:遘,唐石经、岳本、注疏本悉作垢。《释文》云:“垢,薛云古文作遘。”而《梁丘易》正作遘,合于古文。否六二,大人不享。不乱群也。按大人不亨,诸本悉作大人否享。《吕氏古易音训》于遁卦九四小人否引晁氏曰:“徐疾读为然否。按古文作不字。”是作不字者古文也,而《梁丘易》否卦以不为否,是其合于古文者也。
中孚,中心也。诸本顯悉作愿。清儒以为顛字古文。屯象日:“虽般桓,志行正也。”按唐石经、岳本、《周易本义》及注疏诸本般悉作磐。《吕氏古易音训》引晁氏云:“古文作般。”是《梁丘氏易》亦有合于古文者也。
师,长子率师。率,诸本多作帅,段玉裁《说文》注云:“率与帅,古多通用,如《周礼●乐师》,故书帅为率,聘礼,古文帅皆作率。”是作率者古文也。是《梁丘氏易》虽今文本,亦颇多合于古文者也。是其易兼融今古文。真值吾人珍贵也。
(六)《梁丘易》有用假借字以著易文者
夫声与义同源,故同音之字,义即相近。故段玉裁尝云:“凡同声多同义。”刘申叔(师培)先生云:“古代同音之字,义即相同。”而太炎先生亦云:“语根相同之字, 声必相近,义必相通。”夫义相通,故转注之用宏矣;声相近,故假借之法兴焉,假借者,始于本无其字,依声托事也,及其后也,既有其字矣,以声相近,或相同故,亦多用假借以明之。至于后代,甚有以讹字,而自冒于假借者。此假借之三变也。
吾人详察汉熹平《周易》石经,知梁丘氏之易,有以假借字,以通易者。吾人从其四千余字残石中可推知。如:系上:所乐而玩者肴之辞也。六名之义易以工。说卦发挥于刚柔而生肴。六爻之爻或作肴或作名,盖假借也。按《说文》云:“爻,交也,象易六爻头交也。”肴,《说文》 云:“啖也。”《玉篇》云:“俎实。”《广韵》云:“ 凡非谷而食曰肴。”谷即吝也。吝,《说文》云:“恨也,又惜也。”
六爻之爻当作爻,而乃以啖食之肴代之,此借肴为爻也。至于作吝者,盖各之讹也。是以屈翼鹏云:“汉石经吝字作吝,爻作肴,此作名者,盖肴之讹。”是也。文言:臣试其君,子试其父。则假试为弑之弑也。按试,《说文》云:“用也。”《广雅》云:“尝也。”弑者以下杀上也。而乃假试用之试为之。是假借也。系上:辩化见矣。刚柔相推而生辩化。通辩之谓事。辩通莫大乎四时。叁伍以辩,以动者尚其辩。通其辩遂成天地之文。拟议以成其辩化。革九五,大人虎辩,上六,君子豹辩。
凡此皆以辩为变化之变。变与辩,声既相同,义亦相近,至若变化之变。当以变为正也,辩别之辩,则当以辩为正。石经“辩吉凶者存乎辞。”辩别之辩作辩,而变化之变亦作辩,明以辩为变者假借也。余如上系在地成荆。荆乃谓之器,拟诸其刑容,则假制罚荆之荆为形容之形也。按刑与刑同。刑,《说文》云:“刭也,从刀圣声。”《玉篇》云:“罚总名也。”制,《集韵》云:“与刑同。”《说文》云:“罚皋也。国之刑罚也,从井刀。”形,《说文》云:“形象也。”《释名》云:“形有形象之异也。”《玉篇》云:“形容也。”是皆用假借也。又:如升卦九二孚乃利瀹。则假瀹为榆也。又如系辞上:雀鸣在阴。其子和之。则以雀为鹤也。余从此类推。是《梁丘易》实多假借字也。
(七)《梁丘易》为隶体之字
夫汉熹平石经以隶书书写,故其字,往往有与今不同者。此隶体之字也。如失作失。屯作乇。寡作寡。吝作普。....皆隶书也。故吾人研究《梁丘易》须知隶书。
(八)《梁丘易》有并二字为一字者
吾人读汉熹平《周易》石经《大衍》章,知《梁丘易》二十作廿,三十作卅,四十作册。此并二字为-字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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