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辞传》日:“易者,象也。”这话一点不假。打开《易经》这部书,首先映人眼帘而又最令人感到特别的是有六十四个看似大同小异的卦象。要看懂这些卦象并非易事,若看不懂这些卦象,或许也可能看懂一两句经文,但若要通读《周易》全文,却是件绝无可能之事。据《系辞传》载:
古者包牺氏之王天下也,仰则观象于天,俯则观法于地,观鸟兽之文与地之宜,近取诸身,远取诸物,于是始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类万物之情。
八卦是否包牺创作,我们暂且不管,但六十四卦是由八经卦相重而成,却是没有什么疑议的。故《系辞传》又说:“八卦成列,象在其中矣。”仅据《说卦》所列,八卦中的每一卦即代表了多种不同之象,而《说卦》所列还仅仅是一小部分。那么,可以想象,这八卦相重而得的六十四卦,绝不只是六十四象,而是包罗万象,牛头马面,龙头人身,狗头鸡足,都可以拼出来,《象传》所云“风雷,益”,“明入地中,明夷”,“山上有水,蹇”等等,不过是示范一下而已。故《系辞传》曰:“《易》与天地准,故能弥纶天地之道。仰以观于天文,俯以察于地理,是故知幽明之故;原始反终,故知死生之说。”
对列的结果永远有别于各个单独组成的因素。这在近代,属于电影蒙太奇理论。苏联电影艺术大师爱森斯坦在其早期的电影蒙太奇的研究中发现:“把无论两个什么镜头对列在一起,它们就必然会联结成一种从这列中作为新的质而产生出来的新的表象。”这就是思维的综合。后来他自己承认过分热衷于“对列的可能性”,而“对于被对列镜头本身的性质,却没有给予应有的分析性注意”。在《蒙太奇在1938》®中,爱森斯坦对此作了比较完整的表述:“画面甲和画面乙应该从所展示的主题内部所有可能的特点中这样来选取,应该这样来找出,使得它们的对列能在观众的感受和情感中引起最为完整的主题本身形象。”
这样,综合和分析两方面都有了。蒙太奇原为法文,本是建筑用语,意为装配,后来变成电影术语。笔者以为,中国古代当然不可能有蒙太奇理论,但《周易》作者(当然包括重卦之人)实是中国最早运用蒙太奇思维的大师。《系辞传》所说的“圣人设卦观象,系辞焉而明吉凶,刚柔相推而生变化”,创作者是既设卦又观象,后世的圣人则只观象,不是观具体的物象,而是观的卦象,所谓“彖者,言乎象者也”。即是根据观象所得的领悟写出卦交辞,可以明吉凶,还可以运用刚柔相推而生变化,继续不断地生发开去,便是把自然界的千变万化,一并归纳于六十四个卦里面,叫人玩了卦象,便能知几利用,到无不吉的地位,用卦象的暗示来希求人为和自然的合体,这不可不说是一种精妙的设计。而这整个过程,实在都是自觉与不自觉地运用蒙太奇思维的过程。笔者正是自觉地运用蒙太奇思维来
观卦玩辞的。举一简单例子,如《同人》■,离下乾上,如果把它看成周武王和纣之事,于武王而言,可谓“文明以健,中正而应,君子正也”,因为六二“得位得中而上下应之”,虽尚未得君位,已是大得民心,灭纣的时机已经成熟;而对于纣来说,离为火,乾为君,纣虽为君,却已在火上烤。如将这抽象的卦象具体化,即是《史记*周本纪》所载:“封兵皆叛纣。纣走,反入登于鹿台之上,蒙衣其珠玉,自燔火而死。”因此《同人》卦亦可视为暴君之下场——活活地烧死。所以笔者以为《易》最大的义蕴在象而不在辞,辞不过阐释了象的极小极小的一部分而已,如果为辞所拘囿,则将何以理解《易》之“广矣大矣”哉?笔者这一看法也是受到《系辞传》“子曰:‘书不尽言,言不尽意。’然则圣人之意其不见乎?子曰:‘圣人立象以尽意’”这几句话的启发。
本文出自国易堂,转载请注明出处http://wap.guoyi360.com//zyjz/96534.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