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中期的“李虚中术”经宋代人的发挥,其理论体系更加复杂,这可以从南宋的禄命书《五行精纪》一书看出。(《五行精纪》是当时禄命术的集大成者,书中征引的禄命书达四十多种。)《五行精纪》继承了“李虚中术”,并利用增设“神煞”的方法来发扬“李虚中术”。
《李虚中命书》记载的神煞只有几种,而到《五行精纪》神煞数目则达几百种之多。名目繁多的神煞使得命理学偏离了阴阳五行学说,走向了“怪力乱神”。针对这一现象,北宋的徐子平创立了“子平术”,摒弃神煞以正五行论命。明代以后,“子平术”取代“李虚中术”成为禄命术的主流,但大多江湖派术士依然采用“神煞法”论命。
江湖术士偏爱“神煞”主要有两方面的原因:其一,江湖术士算命以谋生为目的,用一些骇人的神煞能够起到恐吓求测人的作用。当求测人有“大祸临头”的感觉时,江湖术士就抛出“解灾之法”来牟取钱财。其二,江湖派的身份大多为游民,绝少受过系统的四书五经教育,对充满思辨性的阴阳五行体系知之甚少,因此其学习禄命术主要是通过死记硬背“神煞”。
光怪陆离的“神煞”背离了儒学中“子不语怪力乱神”的原则,而江湖术士采用“神煞”牟取钱财、骇人听闻的行为也有违伦理道德。因此,明代的禄命术书房派代表人物张楠对“神煞”进行了批判:
骨髄破、铁扫帝、六害、大敗、狼藉、飞天、八敗、孤虚谬说。此说原止是将人之祸不与日地相关,断头绝脚为说,不特立诸空言,而且刻诸版籍,立险语,以骇人之听信。后世愚夫妇,遂以为真,或有斯犯,即骇而惊,或有高明,知其果于应验,以破其说,彼亦不信,且言曰.•只读儒书,未谙此理,或亦酷信,遂使下愚之人,曰此上人尚且信之,我何疑焉!一犬吠形,百犬吠声。又或储备了,果系偏枯,太弱太旺,有病无约,兼带谬说,愚人且不以储备字正理不好为说,只浪怨带此谬说之害,又蔌浪听愚人谚语,飞天狼籍是八敗耶,此非君子之言,齐东野人之语也。愚谓此等妄语,刊诸版籍,必须焚其版,火其书,而后可出。
骨髓破、铁扫帚、六害、大败、狼籍、飞天、八败都是“神煞”的名称。张楠认为这些“神煞”是用来骇人听闻的,背离了阴阳五行学说,是“齐东野人之语”,非君子之言。为了证明“神煞”之虚妄,张楠列举了一个例子:
妇命祸福淫乱,式以八敗、桃花杀为道忌。桃花杀之说曰:寅午戌兔从犯里出。盖其立说之意何耶?其寅午戌属火,火则裸形,沐浴于即,谓其火在卯上,浴水有裸体之嫌,妄立此名,其谬可知矣。吾尝屡见富贵夫子两全老妇,幼带八敗,父母另将年命改造适人,及至临终,始夫子真造,以纪谱券,其夫又无大败之对。乃我尝将此妇真造视之,果系夫子星秀,理得中和,八敗谬说果然也。又或本然八字偏枯,夫子星亏,又带八败,世俗之人,只谓其带败,不知其八字本然不差了。
张楠见过一位富贵夫子双全的老妇人,这位老妇人八字带有“八败”,父母因此将其八字作了更改。老妇人直到临终时,才将自己真正的八字告诉丈夫和儿子,并记入家谱中。张楠仔细看了这位老妇人的命造,发现“夫子星秀,理得中和”。因此他得出结论:八败是谬说,有的八字本身五行偏枯,同时带八败,世俗之人只看八败却看不到其八字本身就差。
通过张楠举的例子可知,在明代“神煞”非常流行,而且对人们的生活也产生了很大影响。为了规避神煞,父母甚至修改子女的命造。针对当时人们重“神煞”不重五行,张楠提出了“焚其版火其书”的批判。
张楠对“神煞”的批判深刻影响了后世的命理学。清代的书房派命理学家陈素庵在《命理约言》中对“神煞”也进行了批评:旧书女命,子辰巳年生,四月为大败,八月为八败。丑申酉年生,七月为大败,五月为八败。寅卯午年生,十月为大败,十二月为八败。未戌亥生,正月未大败,三月未八败……皆每年取一月,夫一月之中,生女几千万亿,按有皆败皆寡者。况不论四柱,而独论一字,是有理乎?尝考富贵偕老女命,犯败与寡者甚多,其为谬说决矣。若不及辟之,或婚姻将谐而被破,或夫妇已配而相怨,或翁姑因此而憎弃,岂误人岂少哉
陈素庵对大败、八败等“神煞”提出了质疑,他认为每年取一月论八败、大败是不合理的。每个月出生的女子数量很多,不可能命运一致。而且陈素庵对那些富贵偕老的女命进行了考证,犯败与寡的很多,可见“神煞”是谬说。因此必须及早将“神煞”之说去除,不然江湖术士一看女命就道“八败”、“大败”,结婚的夫妻有可能相互怨恨,而翁姑有可能憎弃女子,如此一来就会破坏婚姻之和谐。
根据明代张楠、清代陈素庵的描述,我们可以看出“神煞”在当时影响力是十分大的。身为儒士的书房派认为,荒谬的“神背离了阴阳五行论命之正法,甚至对家庭关系之和谐有着潜在的氣坏作用。上述这些都明显违背了儒教的规范,作为饱读圣贤书的儒士,自然要对“神煞”提出批判,并将命理学进入阴阳五行论命之“正道”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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