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卦:元亨利贞”与“坤卦：元亨利牝马之贞”

“乾卦:元亨利贞”与“坤卦：元亨利牝马之贞”

 

居六十四卦之首的《乾》、《坤》两卦是一个矛盾统一体，一个对子。六十四卦的排列都是两卦不反即对。构成一个对子。但是只有《乾》、《坤》两卦和《既济》、《未济》两卦是明显的矛盾统一体。两卦之间有着清楚可见的对立统一的关系。《乾》、《坤》两卦的对立统一关系更为典型。

 

乾坤是万物之根本，万物由乾坤之相互作用而生成。乾坤的关系像天地，像男女，像父母。《系辞传》说“乾道成男，坤道成女，乾知大始，坤作成物”，就是这个意思。乾坤之天地，男女、父母关系首先从卦辞中表现出来。《乾》卦辞“乾元亨利贞”，表现《乾》卦纯阳至健的性质。“元亨利贞”就是健。合言之是健，分而言之就是“元亨利贞”。“元亨利贞”是四个概念，古人释“元亨利贞”为春夏秋冬，很有道理。春夏秋冬是天体运行的明显标志，古人从春夏秋冬的交迭变更中看到天的运动变化，看到天，看到天行之健。孔子说天何言哉？四时行焉！”也是把四时与天视作一回事。‘‘元亨利贞”是春夏秋冬而不曰春夏秋冬，是因为若曰春夏秋冬，就把健的特点说死了。而“元亨利贞”四字既可以指天道之健，指自然界的春夏秋冬，也可以指人道之健，指人事上的问题，比如人的仁义礼智四德，以及其他具有乾健意义的事物。

 

《乾》卦辞“元亨利贞”四字表达天在天地合德创生化育万物过程中的主导作用以及这一过程的一般层次，元就是春，象征一岁开始，万物生发;亨就是夏。万物茂盛;利就是秋，万物成熟;贞就是冬，万物收藏。若以人的修德而论，元相当于仁，亨相当于礼，利相当于义，贞相当于智。“元亨利贞”四字是四个独立的意义。四个字合起来才有健的意义。缺一不可;缺一就不是健了。别的卦也有“元亨利贞”四字俱全的，但有增字，增字也不是健，有言“元亨利”而无“贞”的。有言“亨利贞”而不言“元”的，有只言“元亨”而不言“利贞”的，有的只言“利贞”而不言“元亨”的。多一字或少一字都不浑全。不浑全便没有乾健的意义，只有纯乾至健方可以“元亨利贞”四字当之。

 

《坤》卦卦辞曰“坤:元亨利牝马之贞”，也有“元亨利贞”四个字，但在贞前加上“牝马”一个定语。对贞字加以限制。意谓《坤》卦之“贞”与《乾》卦之“贞”不同，是“利牝马之贞”。不是一般的“贞”。《乾》卦“元亨利贞”的四德，在《坤》卦这里变为“元亨”与“利牝马之贞”的三层含义，而且重点显然在“利牝马之贞”而不在“元亨”。“利牝马之贞”是《坤》卦卦辞的关键所在，弄明白“利牝马之贞”一语的含义，《坤》卦的性质自明。《黑鞑事略》一书关于北方少数民族畜牧生活的记载对我们了解“利牝马之贞”一语极有启发。它说广其牡马留十分壮好者，做伊剌马种，余者多骟了。所以无不强壮也。伊剌者公马也。不曾骟，专管骒马群，不人骟马队，骒马骟马各自为群队也，又其骒马群每伊剌马一匹管骒马五、六十匹，骒马出群，伊刺马必跤踢之使归。它群伊剌马逾越而来，此群伊剌马必咬踢之。”未骟之牝马要受作为马种留下未曾骟的牡马的管辖;牡马应刚健自强。牝马应柔弱顺从，牡马有牡马的贞正，牝马有牝马的贞正，《坤》卦与《乾》卦的关系犹如牝马与牡马的关系，《坤》卦的性质是至顺，顺什么？顺乾，坤须顺乾，所以《乾》卦讲“元亨”，坤卦也讲“元亨”。坤须顺乾。但不同于乾，坤要突出一个顺字，所以《乾》卦讲“利贞”，《坤》卦讲“利牝马之贞”。“利牝马之贞”，是说坤以守顺乾之正为利。

 

《坤》卦卦辞在“元亨利牝马之贞”之后是“君子有攸往，先迷后得主，利西南得朋，东北丧朋，安贞吉”。“先迷后得主”，进一步说明坤要顺乾，要“利牝马之贞”，要以乾健为主。自己为配;要以乾为先，而己居后，永远不能为乾之先，“先迷后得主”。与《老子》“不敢为天下先”的思想根本不同，“不敢为天下先”，意谓不为天下一切事物之先。绝对居后。“先迷后得主”，是说坤不可为乾之先，仅仅强调坤在对待自己与乾的关系上不得为先，没有讲一切事物在一切情况下皆居后不为先利西南得朋，东北丧朋”。继续强调坤必须顺于乾。“东北”是阳方，代表乾。坤对乾应当忠贞不贰。要“丧朋”，不为朋党。“西南”是阴方，代表坤。就坤对乾的效劳方式说，应当“得朋”，即竭尽全力，联合众朋，以效忠于乾，丧朋与得朋是从两个方面说明一个问题。这个问题还是“先迷后得主”，还是“利牝马之贞'还是坤要顺乾。

 

《说卦传》说乾为马，坤为牛。六十四卦的实际取象并不拘泥于此，非常灵活，龙能够表达乾健的性质，故乾六爻取龙象不取马象。马能够表达坤顺于乾的特定关系。故《坤》卦取马象不取牛象，牛虽温顺，但不能表达坤顺于乾的特定关系。坤只顺于乾而不顺于其他任何事物。牛对一切事物都顺。只有牝马。对别的什么都不顺，仅仅顺于牡马。在骒马群中牝马顺于伊剌马的这种现象，十分准确，恰当地表达了《乾》、《坤》两卦这一对矛盾中坤顺于乾的这种特殊的关系。作《易》者取象如此之贴切，构思如此之精巧，令人不能不叹服。